【周黄】出口成章
*一发完
事成之后周泽楷回想起来，他整个人开始不对劲是在那天早上。
第一届世邀赛中国队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凯旋而归。应付完国内媒体的长枪短炮后，国家队功成身退也就暂时解散，领队大大带头第一个跑路了，队员们各自订了机票，计划着好好享受一番夏休期的尾巴。队友孙翔不是S市人，他和周泽楷打了招呼就回了自己老家，周泽楷一个人拖着箱子踏上了飞往S市的航班。
这一周周泽楷是在拍广告和杂志中度过的，两届国内联赛冠军队队长的他现在又加冕了世界冠军的光环，人气实力兼备自然更是邀约不断。
一转眼就到了轮回恢复集训的第一天。
周泽楷到食堂的时候，他的队友们也已经到了，几个人围坐在食堂角落里靠窗的一条长桌旁。他拿了几样餐点就朝那边走去，队友们笑嘻嘻地对他招手。
周泽楷冲着他们笑了笑，安静地坐在旁边。
昨天拍摄工作结束还算早，睡前照例和黄少天去竞技场走了几趟。这个习惯是在国家队期间养成的——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从北京集训到苏黎世正式比赛，成为临时队友的两人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对练个几场。昨晚是黄少天开的房间，开着语音，周泽楷从头至尾一直听着一把爽朗纯粹的少年嗓音絮絮叨叨，剑客的技能报完了就开始报神枪手的技能，念的顺序也没个准，最后连蓝雨食堂每日不同的菜色也按着日期说了个遍。睡了一宿，黄少天的声音还悄悄地在周泽楷耳边绕啊绕，闹得他大清早地心思有些飘。
正发着呆，突然听到吴启的声音：“少天的味道好甜啊。”
周泽楷大惊，手里的筷子一下没握住，掉在盘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等一下，黄少天什么？
不对，吴启说什么东西很甜？
不对不对，刚才说话的真的是吴启？
不管那是谁，为什么叫“少天”？你们很熟吗？
不，这一定是我听错了……
这时候吕泊远说：“队长你要不要尝尝看，我记得你最爱甜味了。”
……尝什么？
周泽楷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见吕泊远站起来，隔着桌子从对面递过来一碟薄荷糕。他夹了一块送到嘴里，味道甜滋滋的，清凉又爽口，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听错了吧？应该……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队友们一个个嚷着肚子饿了就出了训练室，勾肩搭背地奔向食堂。
周泽楷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现出一大串待人回复的消息。内容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无论在G市住了多少年都耐不住它夏天的炎热啦，忙完广告休养了两天今天正式训练了手感依然好得没话说啦，或者是今晚十点竞技场见你可不要偷跑不要偷跑啦之类的。
耳边的声音才刚安静地歇了几个小时，知趣乖巧地不叨扰他的训练，现在又像是得了最适宜的载体一般，受了不知名的诱导，依照着消息里的话语更加生动地喧闹起来，近得似乎朝身边伸一伸手就能轻轻地将那人拉到眼前来。
回完消息周泽楷才发现，大概是昨晚在电脑上忙忙碌碌地就忘了给手机充电，这会它已经奄奄一息地快自动关机了。他便想回宿舍去拿了移动电源先把手机抢救过来，再去食堂。
周泽楷的房间在走廊最靠里面的位置。他路过了杜明的房间，房门虚掩着，想来是杜明已经回来午休了。周泽楷正要走过时，听到里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对我来说，你是全世界最特别的人。就像是炎炎夏日里在露天篮球场打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寒冷冬日里享受一勺冰淇淋带来的甜蜜快感。你给我的感觉就如同我对你抱有的情绪一样，是热烈而毫无保留的……”
周泽楷笑了，靠在门框旁边听了起来。
杜明这是在念情书啊，内容怎么有点老套。写给兴欣唐柔的吗？
“……如果你愿意，我有无数个在心底藏了许久的念头想要说给你听。我想我们一起漫步在某个小镇的林荫道上，手牵手走过每一处受到自然与文明共同渲染的风景。就像现在，秋天即将到来，少天高高的，白云一朵一朵自在地飘着，我们可以……”
什么很高？
关黄少天什么事？
周泽楷一愣神，不经意间手肘碰到了房门，折页发出“嘎吱”的轻响。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房门内就传来杜明的一声惊叫。
“队长你怎么在这里！你听到我刚才说的那些了吗？……队长拜托了拜托了，不要把情书的事说出去，他们一定会嘲笑我的！”
周泽楷微笑。
没人推你一把的话，这封情书大概永远只有你我知道了。
出了战术对策室，周泽楷和江波涛道了别。下午训练时，他把手机和移动电源一并落在了公共休息室里，得去一趟拿回来才行。
周泽楷推开门，发现孙翔正抱着一台小小的收音机靠在沙发上，塞着耳机哼歌。
“少天少天悄悄地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
经过了一整天的惊吓，周泽楷不得不接受了新的设定。他现在已经既不吃惊也不愣神了。
他淡定地问：“这是？”
“世界名曲《粉红色的回忆》啊！队长，你不会没听过吧？”孙翔是真的很吃惊。
“不……收音机？”
“哦哦哦我在听广播呢，在放少天特辑，老歌新歌都有。队长，你要听听吗？”
孙翔也没等他回答，自说自话地摘了耳机递过来，又把收音机塞进了他的怀里。
“收音机是副队的，没想到吧？副队能把这种老古董保养得这么好，竟然还可以用。队长听完直接给副队吧，我先去吃饭了。”
周泽楷看着孙翔瘦高的身影一溜烟地蹿了出去。他戴上耳机，里面传来电台主持人舒缓磁性的声音，背景音乐的旋律好像带着细碎的电流似的挠过他的耳蜗。
——现在我们听到的是来自周董周○伦的一首老歌
……
——我要少天，在我耳边碎碎念
——别说再见，我已经开始想念
江波涛吃完晚饭到后面花园里散了散步，走回到宿舍楼梯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孙翔。
他拍了拍旁边那个高个子的肩膀，说：“孙翔，今天训练状态很好。假期休息得怎么样？”
“哈哈那当然，很好很好。对了副队，你的收音机在队长那里，我想他今晚会拿来还给你的。”
“哦？小周拿去听了？”
孙翔一脸发现了重大秘密的表情，高兴地说：“我刚刚在公共休息室听广播呢，队长就进来了。没想到队长连《粉红色的回忆》都没听过，我看他很感兴趣的样子就把收音机给他啦。”
啊？小周不仅听过，他还会唱呢。在你还没来轮回的时候，战队一起去KTV玩，明华给小周点过这首歌，当时录下的视频还安安稳稳地躺在在场的每个人的手机里。
江波涛心下有点疑惑，不过他没说出来，孙翔大大咧咧地自然也不会意识到。两个人边走边聊，最后各自回了房间。
反正今晚小周会来，到时候再问问看。
周泽楷手里握着收音机。
他已经在江波涛的房门前徘徊了十分钟了。
周泽楷翻出了自己唱《粉红色的回忆》的视频回顾了一遍，又上网查了查周○伦《我要夏天》的歌词，终于确定问题出在了哪里。
——凡是后一个字是“天”的词，他都会100%触发把那个词听成“少天”的被动技能。
吴启是说今天薄荷糕的味道好甜，杜明情书里写的是蓝天白云，孙翔听的是夏天特辑。
这个问题说大也不大，只是有点影响他和队友们的交流。本来就话少，这下听别人说话也听不对，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犹豫再三，周泽楷终于敲响了江波涛的房门。
“门没锁，进来吧。”
周泽楷扭了下门把手走进来，把收音机放在书桌上。江波涛正在整理衣柜，他收了些短袖进去，翻出几件外套挂了起来。
“小周是你啊，收音机就放那边吧。”半天没听见声音，江波涛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了看。
周泽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江波涛声音里带着笑：“今天我听孙翔说，你没听过《粉红色的回忆》。据我所知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吧，那天你唱这首歌的视频我可还没删掉。”
周泽楷心里有点愁，他尝试在脑内把单词替换成原有的模样。
然后他老老实实地说：“听过……”
江波涛乐了，他拉着周泽楷坐到书桌椅上，自己和他面对面地在床沿坐了下来。
“怎么了，有心事吗？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一说。”这是知心副队江波涛。
周泽楷心想，本来就是来求助的，回答问题当然不应该遮遮掩掩。
他望着江波涛说：“保密。”
当了四五年的队友，小周这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可是第一次见。
江波涛震惊了，他想象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心，你说吧。也许我们商量商量，会有什么解决办法也说不定呢。”
周泽楷简要地描述了一下他现在的状况。
“小周，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把‘前天’、‘昨天’、‘今天’、‘明天’、‘后天’这样的词连起来对着你念一遍，你会听见一串‘少天少天少天少天少天’？五遍黄少的名字？”江波涛表示难以置信。
周泽楷诚诚恳恳地说：“……十遍。”
江波涛一顿。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开口：“世邀赛的时候，你和黄少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我是说，训练和赛场以外的交流。”整天想着对方的名字，搞不好之前已经什么都发生了吧……一个月的时间可是很长的。
周泽楷思考了一会，认真地说：“竞技场。”
“……还有别的吗？”众所周知黄少最大的爱好就是找人约战竞技场，这个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啊。
周泽楷迷茫地摇了摇头。
没有了呀，除开训练和比赛，和黄少天也就是每天竞技场碰碰面。这个年纪放在其他职业的圈子里还是刚入行的年轻人，辛苦地训练了一天后黄少天仍然很有活力，对战的时候嘴上说个不停。有一段时间周泽楷也想过关语音，不过他还是没好意思这样做，摘了耳机又会影响听音辨位，这在黄少天这个级别的对手面前绝对行不通。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有时候甚至觉得黄少天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内容也不重样，多听一听不算是自虐。
后来两人早上在走廊里碰了面，也会说说笑笑地一起去食堂，黄少天说话很直白，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但是信息量还是很大的，周泽楷只负责听，偶尔应答一声就行了。
再后来……
啊。
“加了微信。”周泽楷腼腆地笑了笑。黄少天发的每一条朋友圈他都有点赞。
“……”江波涛沉默了，直觉告诉他周泽楷讲的都不是重点，“我们现在就暂时避开这些词的使用吧。你先别担心，说不定明天早上一觉醒来就好了呢。”
周泽楷点点头，发觉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也是，这么离奇的事恐怕谁也没见过。莫名其妙地就发生了，也有可能莫名其妙地就好了。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周泽楷安慰自己。
他看了眼时间。快到十点了，竞技场迟到的话大概会被黄少天刷一满屏吧。
“江，谢谢……”
“应该的。时间也不早了，小周你先回去吧。明天看情况我们再谈谈。”
江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一个可靠的好人。
不过轮回需要帮助的人好像还有——
周泽楷走出房间的时候停了下来，回头说：“杜明……写了情书……”
送走了周泽楷，江波涛转身打了个电话给方明华。
作为联盟唯一的已婚人士，夏休期和周末方明华都会住在家里陪老婆。现在这种提前开始训练的时期，他就像个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一样，早上到战队打卡训练，下午结束了再回家吃饭睡觉。
“喂小江，有什么事吗？”
报告前辈！小周思念成疾，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怎么说得出口……
“明华啊，如果我说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经常把别人说话的内容错听成另一个人的名字，你觉得是为什么？”这样应该不算泄密吧。
电话另一头似乎开了免提，听筒里传来方嫂明快的声音：“小江！恭喜你恋爱了！”
“不，嫂子，不是我，真的是一个朋友……”好吧，果然不算泄密。
“哈哈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说话的人换成了方明华，“你遇到什么恋爱烦恼了吗？我和你嫂子都是很好的倾听者，跟我们说说。”
江波涛无视了前半句：“我朋友和另一个人应该还没有互通心意，再加上工作的原因，两个人会长时间异地。”
“异地恋？这个我没有经验，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领证摆酒了。至于互通心意……小江，抽个空飞去找找人家，当面把心里话都说开了，我想以你的口才应该能顺利解决问题的。”
哦，突然感觉被秀了一脸呢。
江波涛坚持道：“明华，谢谢你……我会转达的。”
问题是，陷入恋爱烦恼的人真的不是我啊。
第二天一早的会议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队长周泽楷坐在最前面。副队长江波涛站在旁边，一手拿着战术笔记本，一手指着身后白板上的符号，交代今天的对阵安排，周泽楷时不时点一下头，表示他的赞同。
然而……
“Yesterday我们尝试了新阵型，效果还不错。Today我们换五张地图继续练……差不多就是这样，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杜明犹犹豫豫地举起了手，江波涛微笑着示意他开口。
“副队，呃……怎么突然用英文？”
“全球化进程是大势所趋，我们轮回也要和国际接轨。杜明，你今晚到我房间来一趟，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谈。好了，现在先从基础训练开始吧，”江波涛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完，又转向周泽楷，“小周，关于你昨天提的内容，我们出去说。”
周泽楷心领神会，起身跟着江波涛往外走。出了训练室，他回头仔细地关上了门。
“前天昨天今天明天后天？”江波涛感觉自己对了个接头暗号。
“五遍……”
好吧，交接成功。
“小周啊，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什么时候一个耳误影响了判断就不好了。趁着现在还在夏休期，我看你不如亲自去一趟G市见见黄少，和他谈一谈，也许问题就解决了呢？”
“谈一谈……”周泽楷显得有点踌躇。
“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话，可以先在纸上写下来。我想，只要你表现出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事情会顺利解决的。”
江波涛鼓励地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
一天后周泽楷在高空中握着笔陷入沉思的时候，江波涛拨通了黄少天的电话。
“喂黄少吗？我是江波涛。”
“啊你好你好，有什么事吗？轮回最近好拼，周泽楷说你们周末早上也要训练，你一个副队长还有空给我打电话啊。”黄少天有点惊讶。他和江波涛不太熟，当面也没讲过多少句话，想不通江波涛为什么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黄少对我们的作息果然很了解呢，不过我们稍微调整了一下训练计划，今天休息，”江波涛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是这样的，小周有一些话要当面跟你说，飞机准点的话他大概两个小时后就到G市了。”
“等一下，周泽楷？你是说周泽楷今天飞来G市找我？他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
“是的呢，能不能麻烦黄少去机场接一下他？我想小周会很高兴的。”
“没问题没问题，我过一会就出发。我亲自去机场接机他当然应该高兴了！不过昨天竞技场的时候，他完全没提他要来啊……”黄少天小声嘟囔了一句。
江波涛想了想，说：“小周可能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我相信，你的出现对他来说也会是一个惊喜呢。”
小周啊，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江波涛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又接着说，“周泽楷找我是想说什么？”
江波涛想起那天周泽楷要他保密时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
“一个秘密，他的秘密。”
黄少天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机场大厅。
在G市他多少也是一个名人，不能随随便便地在外面晃悠，何况是机场这种人流量很大的地方。他站在一个角落里靠着墙等人，压低了帽檐又整理了一下口罩。G市到了八月底仍旧热得没天理，这样的打扮即使是在空调恒温的凉风里也让他觉得心里闷得慌。
周泽楷的秘密？
什么秘密不能在网上说，还非得当面说？
外星人给了他变态的操作技术却夺走了他的声音？
外星人给了他一张帅裂苍穹的脸却夺走了他的声音？
外星人给了他无可匹敌的超高人气却夺走了他的声音？
……靠，周泽楷能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那家伙刚出道那会，比赛时碰了面还会乖巧地叫他一声“前辈”，两个字；后来就开始跟着大家一起叫他“黄少”，也是两个字。现在当过了一阵子队友，除了时不时在训练和比赛中打个配合，每天晚上睡前两个人也准时到竞技场报到，说的话恐怕比过去六年的总和还要多，惜字如金的周泽楷反而开始叫他“黄少天”了，这可是三个字啊。
好吧，“黄少天”就“黄少天”，反正他听久了也已经习惯了。
据说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
第一周时的特征是刻意而不自然。
就像黄少天在职业选手群里刷屏求战的每一天里，突然有一天周泽楷破坏队形地回复了一句“我来”。黄少天和群里的其他人一样惊讶，不过还是飞快地私信了周泽楷房间号和密码。进了房间，爱说话如黄少天也不知道这种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应该继续说些什么，断断续续地打了几声招呼就改为在房间频道打字，竞技场安静得仿佛关了语音。
黄少天心想，好像有点尴尬啊。然而尴尬归尴尬，对战的过程却格外痛快。
后来夜深了，退出房间之前黄少天鬼使神差地打了一句：“明天继续？”
耳机里传来周泽楷低低的一声“好”。
第二周和第三周时的特征是刻意而自然。
就像黄少天手痒了想找人一战的时候，会突然想起安静的周泽楷，偷偷摸摸地发消息过去，都会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有时候是周泽楷主动，黄少天自然乐于答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形成了一种轮流约战的无声默契。
等待地图读条的时间里，黄少天开始随心所欲地闲聊。他发现同周泽楷说话，原来不需要特意去找共同话题，他可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周泽楷都会认真地听着。他会念出语气词表示他在听，偶尔也会说出几个字篇幅的短句，甚至有时候被黄少天逗乐了，他会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这气氛愉快而舒服，让人错觉两个人本来就在同一间房里并肩而坐，转个头就能看见对方微笑的脸。
坚持了21天之后，就会进入不经意而自然的阶段。
就像世邀赛结束后，工作人员给他们留了一天的时间自由活动，黄少天想也没想就敲了周泽楷的房门，惊喜地看到周泽楷已经整理好了背包准备去找他了。黄少天说过他想去看看宁静而壮阔的苏黎世湖和甜香四溢的瑞士莲糖果工厂，想去尝尝瑞士风味的奶酪火锅和煎马铃薯饼。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周泽楷记得当时自己回应道：“一起。”
默契如多年老友，说了上一句便知道下一句会是什么。可是这种关系又带着两个人仿佛刚刚认识的新鲜感，每一次交流都能发现对方身上一个新的有趣之处。
黄少天数了数日子。从国家队集训以来，两人之间的来往已经超过了一个月，好像是该进入不经意又自然的阶段了。
周泽楷原本想要低调地现身机场，可惜他失败了。黄少天眼尖，一眼就看到那个一身衬衣长裤、黑超遮面的高个被几个兴奋地尖叫着的女生围在了中间。趁着还没引起更大的骚动，他飞快地钻进人群把周泽楷拉了出来，一路狂奔直到上了车。
经过了一阵疾跑，两人都气喘吁吁的。车厢里很安静，与外界的喧闹隔绝开来，给了他们恢复耐久的时间，过了几分钟呼吸才平稳下来。
“周泽楷，你怎么突然来G市了？早上江波涛打电话让我来接你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昨晚你都没有告诉我。再过两天联赛就正式开始了，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泽楷坐在副驾驶上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想请你帮我。”
“好、好啊。你说吧周泽楷，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周泽楷来之前订了当晚的返程机票，轻装简行，只拿了个手包。他从包的夹层里抽出一张叠了三折的信纸。
“能不能……念给我听……”
黄少天接过信纸将它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普天同庆、色胆包天、胡天胡地、食为民天、花天锦地、妙想天开、瞒天过海、人定胜天、靠天吃饭、飞龙在天、乐天安命、四脚朝天、扑天盖地、一手遮天、黑天白日、鼓乐喧天、皇天上帝、顺人应天、惊天动地、难于上天……
黄少天深呼吸，然后用力地拍了一把方向盘，搁在仪表盘边上的车钥匙掉了下去。
“周泽楷你说实话，你今天一大早从S市飞来G市找我是不是就为了和我真人PK？来吧来吧来吧就现在，我是不会看在我们的关系这么铁的份上放水的！”
这回没听错。
周泽楷弯腰从地上捡起车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他想了想，没有点火。
“不打架。还有……”
“停，周泽楷我不念！念成语不要找我，念诗词也不要找我，你要念散文念小说就更不要找我了！”
“少天，”周泽楷笑着看过来，“这样叫你，可以吗？”
周泽楷也有过疑惑。
认识黄少天之后的六年间，周泽楷和他都说不上有多熟悉。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两人的关系却突飞猛进，悄悄地在各自心底占据了一块位置，像一株饱含阳光雨水滋养的幼苗似的飞快地生长起来。
这一刻周泽楷心想，他找到原因了。
在黄少天面前，有些话不用写在纸上预先演练，也能很自然地说出口呀。
END
想象了一下捡车钥匙的画面_(:3 」∠)_